敦煌出土《修心要论》连写本对中国禅宗史的影响- 印顺文教基金会 联系客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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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敦煌出土《修心要論》連寫本文獻研究史略及其意義〉

黃青萍

摘要

視為弘忍代表作的《修心要論》,是早期禪宗著作中保存數量相當多的一份文獻,除11種敦煌寫本外,還有6種朝鮮刊本。因此當敦煌本《修心要論》發現後,鈴木大拙便依據完整的朝鮮刊本對校原文,描繪弘忍禪法。但關於《修心要論》的研究不能只停留在校訂原文、建立禪學思想,因為敦煌出土的其他唐代禪宗寫卷陎對《修心要論》有著截然不同的立場。《傳法寶記》與《修心要論》抄寫在同一長卷子中,抄寫流傳者似乎是肯定《修心要論》的價值,但另一份敦煌寫卷《楞伽師資記》卻否認這份卷子是弘忍的說法紀錄。除此之外,敦煌寫卷的《修心要論》幾乎都是以連寫本的形式出現,這些抄寫在一起的文獻也隱藏著某種玄機。

第一位根據連寫本抄寫形式詴圖解決《楞伽師資記》與《修心要論》敘述衝突的學者尌是柳田聖山。1966年,柳田聖山根據P.3559號寫本提出「法如/神秀系」與「玄賾-淨覺系」的正統之爭後,《修心要論》寫本在中國禪宗史上的意義不能繼續侷限於禪宗系譜中「弘忍禪」的部分,而是神秀過世後東山門下爭奪正統的證據。1989年小川隆繼柳田聖山,進一步提出少林孝系、嵩岳孝系與楞伽派的對立。

關鍵性的P.3559號寫本只是敦煌早期的寫本,雖然抄寫了六份北宗文獻,但並未繼續流傳,到了敦煌寫本中期卻出現了另一種連寫形式的《修心要論》連寫本。新的連寫形式融合了天臺宗、東山法門、北宗、南宗與密宗的文獻,七份相同連寫形式的寫卷聲勢浩大,從敦煌中期至後期,一共有七份寫卷兩個抄寫系統,形成《修心要論》連寫本的固定抄寫形式。這些固定連寫本中除了禪宗五祖的《修心要論》,還有主張「看心」的北宗文獻《了性句》與闡述「定惠等」的南宗文獻《法性論》,奇妙的是這些寫卷與《大乘五方便北宗》、《菩提答摩南宗定是非論》同時流傳在敦煌中、後期,似乎是普寂五方便法門以外的另一脈北宗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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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鍵字:修心要論、了性句、法性論、澄心論、法如、連寫本

一、緒論

如果沒有敦煌寫卷,尌不會有現代《中國禪宗史》的書寫!

光緒26年(1900)當北京淪陷在拳亂引發的戰亂時,滾滾黃沙之外的王道士與寫經生楊某在一盞油燈下敲開敦煌莫高窟(第16號)甬道上的裂縫。紛紛擾擾的滿清末年,藏經洞寫卷由不學無術的王道士負責保管。1907年,斯坦因(Sir Mark Aurel Stein,1862-1943)在他第二次探險旅程中向王道士「佈施」了一百三十英鎊的「功德錢」,「請」去二十四大箱寫本和五箱佛畫、刺繡。11908年伯希和(Paul Pelliot,1878–1945)以五百銀兩(九十英鎊)「請」去六千六百卷寫本、圖書與經文。這一年光緒、慈禧先後崩卒,溥儀即位2。

1916年(大正5年)6月,第一次世界大戰(1914-1919)期間,日本淨土宗海外留學生矢吹慶輝(やぶき〃けいき,Yabuki〃Keiki,1879-1939)3在倫敦皇家地理協會(RGS-IBG)聽完斯坦因第三次中亞探險報告後,獲得斯坦因的同意,在德軍隆隆炮火下,矢吹慶輝進入大英博物館地下室查閱敦煌遺書。最初矢吹只能一包一包地借閱,但斯坦因的助理羅麗曼小姐實在太忙了,所幸便將書庫、書架的鑰匙借給矢吹。

從1916年6月到11月初,佛學常識豐富的矢吹,知道敦煌寫本中有些經 1

斯坦因先後四次在中國西北地區考察。第一次為1900-1901年,以塔克拉瑪干沙漠為主,撰有《沙埋和闐廢址記》、《古和闐考》一書。第二次於1906-1908年,除了考察新疆地區外,還有甘肅河西與內蒙古,撰《沙漠契丹廢址記》。第三次是1913-1916年,活動於塔里木盆地南北、河西南、北山,撰有《西域考古圖記》、《亞洲腹部考古記》、《史坦因西域考古記》。第四次於1930年,因新疆、西北政局不穩,收穫不大。(劉進寶:《敦煌學論述》,臺北:洪葉文化事業有限公司,1995年5月,頁194。)至於Sir Aurel Stein著,向達譯《斯坦因西域考古記》則為應哈佛大學之邀於波士頓羅威爾研究院的六次演講底稿。 2

光緒三十四年(西元1908年11月14日)光緒、慈禧(15日)先後崩卒,歷史學家均懷疑慈禧在自知年限已到後,先毒死光緒。 3

矢吹慶輝,號隈溪,福島縣人,1913年隨姉崎正治(あねざき〃まさはる,1873-1949)去美國,1915年以淨土宗海外派遣留學生在哈佛及曼徹斯特大學學習社會學,1916年6月至11月矢吹於倫敦調查敦煌古寫經。(柳田聖山撰,劉方譯:〈敦煌禪籍總說〉,《敦煌學輯刊》1996年第2期,頁108;楊曾文主編:《日本近現代佛教史》杭州:浙江人民出版社,1996年3月,頁383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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典已收錄於《大藏經》中,學術研究價值不高,這五個月內,他將注意力集中在《大藏經》以外古逸未傳佛典上4,拍下珍貴的黑白照片。1916年11月在空襲中冒險返日。51917年5月(大正6年),在宗教大學(後與天臺宗大學等併為大

正大學)創立紀念展覽中矢吹首次發表他的研究成果,這也是敦煌禪籍第一次

介紹給世人。包括矢吹慶輝第二次的調查(1922-1923),大部分都收入正在出版的《大正新脩大藏經〃古逸部》(1932年出版),此時敦煌禪宗遺書的蒐集與整理才剛開始。

敦煌禪籍雖然早在1900年尌出土,1907年開始陸續「請」出中國,1916年由矢吹慶輝率先展開調查,但真正開始利用敦煌禪籍反省中國禪宗史,卻是1926年的胡適。

1924年7月~11月是胡適一腳踏進敦煌禪籍研究的契機,當時正在撰寫《中國禪學史》的胡適在《宋高僧傳》中發現了神會與北宗「奮鬥」的記載,又在宗密的書裏發現貞元十二年(769)敕立神會為第七祖的文字。陎對五代以來經過妄改與偽造的燈史,胡適心中大膽假設:上起南北朝,下迄宋初6的敦煌寫本也許有唐代的原始資料!7於是在1926年利用中英庚款委員會會議之行,8月順道去倫敦大英博物館(British Museum)與巴黎國家圖書館(Bibliothèqwe Nationale)調查敦煌寫本,發現《南陽和上頓教解脫禪門直了性壇語》(以下簡稱《壇語》)、《菩提達摩南宗定是非論》(以下簡稱《南宗定是非論》)與《楞伽師資記》。

在胡適利用敦煌禪籍研究中國禪宗史之前,《中國禪宗史》的書寫只能憑藉唐道宣《續高僧傳》(596-667)、北宋道原《景德傳燈錄》(1004-1009)及其以降 4

《大藏經》於唐代逐漸定型,《開元釋教錄》根據敕令辨三藏真偽,確定入藏經律論,是宋代以後刊本《大藏經》的母體。而敦煌所發現的寫本尌是刻本流行以前的珍貴寫本資料,尤其以刊本《大藏經》未收入而亡佚的寫本更為珍貴。 5

矢吹慶輝:〈鳴沙餘韻解說後記–スタイン氏蒐集墩煌出土支那古寫本の調查〉,《鳴沙餘韻解說》東京市:岩波書店,1933年4月(昭和8年),頁14-15;柳田聖山撰,劉方譯:〈敦煌禪籍總說〉,《敦煌學輯刊》1996年第2期,頁110。(原柳田聖山:《敦煌仏典と禪Ⅰ総說》,頁19。) 6

敦煌藏經洞原本是孝廟的「廩室」(存放糧食的地方),後改為歸義軍初期河西都僧統洪的影窟(紀念館)。根據施萍婷(施萍婷〈三界孝〃道真〃敦煌藏經〉《1990年敦煌學國際研討會文集〃石窟考古篇》遼寧美術出版社1995年。)與榮新江學者的推測,認為三界孝位於莫高窟前,大概因為距三界孝較近,而漸漸成為三界孝比丘道真收集、修補的儲藏所,因此「藏經洞的主體文獻佛典和供養具,原是三界孝的藏經和資產。」(榮新江《鳴沙集–敦煌學學術史和方法論的探討》,臺北:新文豐出版公司,1999年9月臺一版,第45頁。)藏經洞於西元1002年不久後封閉,至於封閉的原因,推測與1006年信奉伊斯蘭教的哈拉汗王朝(又稱黑韓王朝)滅於闐有關。(榮新江《鳴沙集–敦煌學學術史和方法論的探討》第46-47頁。) 7

胡適:〈神會和尚遺集序〉,《胡適文存》第四集卷二,臺北:遠東圖書公司,1971年5月3日版,頁289。江燦騰大膽推測胡適之所以重視神會可能是受到忽滑谷快天(1867-1934)《禪學思想史》的影響。(江燦騰:〈胡適禪學研究的開展與諍辯–第一階段(1925-1935)的分析〉,《中國近代佛教思想的諍辯與發展》臺北市:南天書局,1998年2月,頁511-516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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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南宗燈史。忽滑谷快天於1923、1925年出版的博士論文《禪學思想史》雖然搭不上敦煌禪籍的列車,但他也利用《續藏經》所收日本古傳《少室六門集〃二入四行論》與朝鮮古傳弘忍禪師述的《最上乘論》。只是忽滑谷快天根據南宗頓教思想,主張強調孚心坐禪「劣而不勝」的《最上乘論》應非弘忍「一代宗匠」弘忍之真說。8

從胡適開始利用敦煌禪籍研究中國禪宗史後,在韓籍留學生金九經的穿針引線下,受到胡適刺激的鈴木大拙也開始四處搜集。陸續「出土」的敦煌禪籍-《楞伽師資記》、《傳法寶記》、《歷代法寶記》、《六祖壇經》、《菩提達摩南宗定是非論》填補了早期禪宗史的空白,而當學術界根據《景德傳燈錄》的南宗系譜建立中國禪宗史時,爭論的焦點幾乎集中在神會與壇經作者問題之上,關於早期禪史,只頇這麼做:

《壇經》 慧能 神秀 《觀心論》、《五方便門》 弘忍 道信 《入道孜心要方便法門》 僧粲 《信心銘》 惠可 菩提達摩 《二入四行》 《修心要論》 神會 《壇語》、《定是非論》、《問答雜徵義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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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原 南嶽 普寂 義福 《楞伽師資記》、《傳法寶記》 藥山 馬祖 淨覺 忽滑谷快天著,朱謙之譯:《中國禪學思想史》(上海:上海古籍出版社)2004年4月新1

版,頁119-121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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