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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王敬轩书 刘半农

林先生所译的小说,若以看“闲书”的眼光去看他,亦尚在不必攻击之列;因为他所译的“哈氏丛书”之类,比到《眉语莺花杂志》,总还“差胜一筹”,我们何必苦苦的“凿他背皮”。若要用文学的眼光去评论他,那就要说句老实话:便是林先生的著作,由“无虑百种”进而为“无虑千种”,还是半点儿文学的意味也没有!何以呢?因为他所译的书:——第一是原稿选择得不精,往往把外国极没有价值的著作,也译了出来;真正的好著作,却未尝——或者是没有程度——过问;先生所说的“弃周鼎而宝康瓠”,正是林先生译书的绝妙评语。第二是谬误太多:把译本和原本对照,删的删,改的改,“精神全失,面目皆非”,——这两句,先生看了,必说“做还做得不错,可惜太荒谬”,——这大约是和林先生对译的几位朋友,外国文本不高明,把译不出的地方,或一时懒得查字典,便含糊了过去;(其中有一位,自言能口译狄更士小说者,中国只有他一人,这大约是害了神经病中的“夸大狂”了!)林先生遇到文笔蹇涩,不能达出原文精奥之处,也信笔删改,闹得笑话百出。以上两层,因为先生不懂西文,即使把译本原本,写了出来对照比较,恐怕先生还是不懂,只得“一笔表过不提”;待将来记者等有了空,另外做出一篇《林译小说正误记》来,“以为知者道”;那时先生如已翻然变计,学习了些外国文,重新取来研究研究,“方知余言之不谬”。第三层是林先生之所以能成其为“当代文豪”,先生之所以崇拜林先生,都因为他“能以唐代小说之神韵,译外洋小说”;不知这件事,实在是林先生最大的病根;林先生译书虽多,记者等始终只承认他为“闲书”,而不承认他为有文学者,也便是为了这件事。当知译书与著书不同,著书以本身为主体,译书应以原本为主体;所以译书的文笔,只能把本国文字去凑就外国文,决不能把外国文字的神韵硬改了来凑就本国文。即如我国古代译学史上最有名的两部著作,一部是后秦鸠摩罗什大师的《金刚经》,一部是唐玄奘大师的《心经》:这两人,本身生在古代,若要在译文中用些晋唐文笔,眼前风光,俯抬即是,岂不比林先生仿造二千年以前的古董,容易得许多,然而他们只是实事求是,用极曲折极缜密的笔墨,把原文精义达出,既没有自己增损原义一字,也始终没有把冬烘先生的臭调子打到《经》里去;所以直到现在,凡是读这两部《经》的。心目中总觉这种文章是西域来的文章,决不是“先生不知何许人也”的晋文,也决不是“龙嘘气成云”的唐文:此种输入外国文学使用文学界中别辟一个新境界的能力,岂一般“没世穷年,不免为陋儒”的人所能梦见!然而鸠摩罗什大师,还虚心得很,说译书象“嚼饭哺人”,转了一转手,便要失去真义;所以他译了一世的经,没有自称为“文豪”,也没有自称为“译经大家”,更没有在他所译的三百多卷《经论》上面,加上一个什么《鸠译丛经》的总名目!若《吟边燕语》本来是部英国的戏考,林先生于“诗”“戏”两项,尚未明,其知识实比“不辨菽麦”高不了许多;而先生竞称之日“所定书名,??斟酌尽善尽美”:先生如此拥戴林先生,北京的一班“捧角家”,洵视先生有愧色矣!“香钩情眼”,原书未为记者所见,所以不知道原名是什么;然就情理上推测起来,这“香钩情眼”,本来是刁刘氏的伎俩;外国小说虽然也有淫荡的,恐怕还未必把这等肉麻字样来做书名;果然如此,则刁刘氏在天之灵,免不了轻展秋波,微微笑日:“吾道其西!”况且外国女人并不缠脚,“钩”于何有;而“钩”之香与不香,尤非林先生所能知道;难道林先生之于书中人,竟实行了沈佩贞大闹醒春居时候的故事么?又先生“有句皆香”四字,似有语病;因为上面说的是书名,并没有“句”:先生要做文章,还要请在此等处注意一点。 先生所说“陀思小说”,不知是否指敝志所登“陀思妥夫斯奇之小说”而言?如其然也,先生又闹了笑话了。因为陀思妥夫斯奇,是此人的姓,在俄文只有一个字;并不是他尊性是陀,雅篆是思;也不是复姓陀思,大名妥夫,表字斯奇,照译名的通例,应该把这“陀思妥夫斯奇”的姓完全写出,或简作“陀氏”,也还勉强可以;象先生这种横路,便是林琴南先生,也未必赞成一一记得从前有一部小说,说有位抚台,因为要办古巴国的交涉,命某幕友翻查约

章;可笑这位“老夫子”,脑筋简单,记不清“古巴”二字,却照英吉利简称日英,法兰西简称日法的办法,单记了一个古字;翻遍了衙里所有的通商书,约章书,竟翻不出一个古国来:先生与这位老夫子,可称无独有偶!然而这是无关弘旨的,不过因为记者写到此处,手已写酸,乐得“吹毛求疵”,与先生开开玩笑;然在先生,却也未始无益,这一回得了这一点知识,将来便不至于再闹第二次笑话了(又日本之梅谦次郎,是姓梅,名谦次郎。令业师“梅谦博士”,想或另是一人;否则此四字之称谓,亦似稍欠斟酌)。先生这一段话,可分作两层解释:如先生以为陀氏的原文不好,则陀氏为近代之世界的文豪;以全世界所公认的文豪,而犹不免为先生所诟病,记者对于先生,尚有何话可说?